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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勘验

天寒地冻挡不住尸身腐烂,阵阵恶臭穿过门窗缝隙,直直扑来。

破败的门成了生死之间的一道天堑。

尤先生已是习惯了,商闻柳被熏得好似元神出窍,胃里一阵恶心,扶着门站,缓了好一会儿。

“大人在此处等,我先进去查看。”尤先生安抚地拍拍他。

“我没事,”商闻柳抹了把脸,定下心神,“咱们一起进去吧,先生不知徐县令样貌,我来指认。”

戴了面罩,那股冲鼻的臭气还是萦绕不去,商闻柳面色惨白,经过方才所指的第三副棺材时,他拱手一拜:“万不得已得罪,此间事了,在下必为姑娘厚土安葬。”

整间房停放的都是无主尸身,男女清晰可辨,徐子孺的尸身很快找到,过了十多天,已然开始腐烂,商闻柳不忍卒视,从包袱里掏出些来时买的纸钱,压在他手边。

尤先生提醒道:“事不宜迟。”

商闻柳了然,他们诓高阿五此行是来领走尸身的,若是待久了,难免惹其怀疑。

“还请先生快快施为。”

他自不忍在一旁观看,闭眼在门边望风,耳边听得尤先生为尸身脱衣的簌簌声响,遍体冰凉。

时间有限,只能粗粗勘验,尤先生验得很快,尸身大体上查验一遍,再细查发肤指甲有无微小伤痕,九窍既勘,则大功告成。

“还没完事呢?你们这小相公也待太久了......”高阿五嘀咕道。

“既然收了银子,就别想些乌七八糟的。”孙修守在门ko,冷冷道。

高阿五一耸肩,乖乖闭了嘴。

心里还是奇怪,只不过认个尸,能要多久?

高阿五鬼头鬼脑抻着脖子往里瞟,心道:该不会真在里头干点啥吧,也太那啥了!

孙修始终警惕地守着,这守庄的就不是个老实人,就算此举成功,也难保不会将他们的行踪说出去,必要时......他不自觉摸上了腰间藏的刀。

杀了封ko。

高阿五忽然觉得后颈子一凉,飕飕地冷风直往衣领里灌,他回头看了眼守在门ko的孙修,那高个子还是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。高阿五就是个泼皮无赖,遇到更恶的也只能憋着一ko气,颤颤地从ko袋里摸烟叶子。

抽吧,抽一ko就百忧消。

这一摸,ko袋却空了。烟叶子是县衙的葛师爷送的,高阿五犯馋劲,想着再找他要些,这一想,便回忆起葛师爷的嘱咐。

要是有人来义庄,定要通知县衙!

哎呀!烟草害人!

高阿五一激灵,浑浊的眼珠子顿时转了一转,上下打量孙修,他本就起了疑心,这会儿看此人更加不对劲。高阿五活了大半辈子,没成什么大事,只有个看管死人的活儿让他做。死人么,管他生前显赫几何,死了都是臭ro一团,高阿五看了这么些年尸体,众生相快看尽了,自诩辨人的眼光一流。

正如眼前这位,眼神锋利,哪像寻常人家。

高阿五越想越不对,这几人指不定是什么要犯呢,怎奈他现下势单力薄独木难支,胳膊怎拧得过大腿!

葛师爷本是派了个小衙役过来一同守的,结果没两天就嫌仁善庄臭气熏天,跑了,高阿五暗暗骂娘,年纪轻轻,死人一个。

他暗暗记下这几人面容,这个守门的一脸凶样,好记,里头一个小的麻子脸,一个老的美髯公,过会儿全通报给葛师爷,一锅端了去!

眼看着人已经进去许久了,高阿五焦急万分,苦于抽不开身,他挠挠头,顿生一计。

“小哥稍待,小老内急,去后头方便一下。”

尤先生擦了把汗,将尸身重新盖好。

听到门内声音,商闻柳清推门,低声道:“如何?”县衙通报的徐县令死因,是在青楼取乐时,醉酒不慎失足翻下栏杆,从高处跌落触及后脑而亡,尤先生查过,确实后脑有伤。

“死因确系后脑伤所致,不过我查验过后,还发现了徐县令两侧面颊及掌心有许多擦伤,是生前伤,并右手小指骨折。还有......”尤先生一连串地说,忽的一迟疑,“徐县令的ko中被清洗过,不过我还是发现一些污迹,黏于牙内,似乎是......是便溺。”

若人从高空坠落后脑着地,两颊的擦伤几乎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,徐子孺的死状直直指向谋杀。

“什......”商闻柳几乎难信自己的双耳,那糟污的东西见一眼都嫌脏,他心中惊雷大作,万钧霹雳砸在他的神智中,恍恍呢喃:“他们让徐兄、让他......”

尤先生点点头。

他做了多年仵作,极少遇到这种情况,人心方寸间,这翻覆已然骇煞人了。

“人心何以至此!”商闻柳再也难忍,颤着声发誓:“我要他们偿命。”

却听外面一阵喧哗,从屋内听着有十来个人,吵着闹着往义庄来。

仁善庄这一带人迹罕至,商闻柳心知不好,暗道孙修怎么没有动静?

这么想着,后窗一阵响动,窗子哗啦一声被踢得粉碎,窗纸木片掉一地,一颗脑袋探进来,赫然是守在门ko的孙修。

孙修脸色臭极了,头顶挂两片烂菜叶子,鬓发黏着青黄的玩意儿:“被守庄的阴了,二位屈尊从此处出来!”

大门的人已经叫嚷着进来了,商闻柳胸ko狂跳,顾不得许多,闪身扒上窗子,弯着身子跳下外面的泥巴地。尤先生紧随其后,他们才跑了几步,屋子的门就被破开,模模糊糊的喊声抛至脑后。

隐约还听到高阿五嘶哑的叫喊:“就在这儿的,人呐!”

“嘴门儿关上!”

葛东敕刚从小妾怀里爬起来,脑子还混混的,听着高阿五破锣样的嗓门就上火,抬脚给他踹没声了,倒在地上抽气。

“娘的,谁让你打草惊蛇?”拍马屁的给他搬来凳子,葛东敕又踹一脚,“坐个屁!还不快跟着去追!”

“我的葛师爷!可不是小老过失,他们仨人呢,我这点出息哪儿拧得过呀,我这不就搬救兵去了!”高阿五缓过劲了,哀哀地嚎。

“滚滚滚!”葛东敕气急败坏,扫一眼屋内惨白的麻布,一阵恶寒,咬牙切齿骂:“一群废物,养你们当摆设?滚去找人!”

此行带了十来个护院,纷纷向商闻柳跑掉的方向去追。

随着来的还有个狗腿子叫廉善,忽的叫回那些人,问葛东敕:“万一真是钦差,咱们追上了拿他怎么办?”

葛东敕急得喷火,狠狠朝他屁股踹一脚,骂:“你他妈肚脐眼放屁咋想的,追上了就跟着,盯紧了!”

护院跑出去,隔了老远还听见葛东敕气急败坏骂蠢猪。

没找着人,葛东敕打道回府,他轿子都没备,一路跑来的。廉善跟在后头,没敢去招惹。葛东敕脾气暴,一来气就要踹人,县衙上下都知道,以前几任县官不合他意的都被踹过。葛东敕上头有人,没人敢跟他反着来。

廉善不太明白,葛东敕这么大威风,怎么不捞个官做做,几十年还是个小小师爷,跟块石头似的盘踞云泽。

这么想着,前面葛东敕忽然转过身:“前县令的府邸扫干净没有?万一钦差要进去,可别脏着人家。”

廉善答非所问道:“前几日叫人去了,还没头绪。”

葛东敕又要抬脚,廉善眼睛一闭,葛东敕却没理他。

“赶紧弄,别掉个大尾巴让人捞着,要是被发现了,够咱们喝一壶的。”

廉善说:“掘地三尺了,咱们找不着的,旁人未必能找着。”

“咚”一声闷响,这一脚还是实打实踹上来了,廉善捂着胸仰在地上,葛东敕骂骂咧咧:“蠢东西,养你不如养条狗!”

廉善暗暗说,我可不就是您的狗吗。

他名虽叫廉善,为人做事却是万万沾不上边的,简直辱没这两个字。人无羞耻犹如狗,廉善倒觉得,塌一塌脊梁做条狗,比做人爽快多了。羞耻嘛,能到饭吃,能当屋住?

他哼哼着,爬起来塌着腰,一连对葛东敕发毒誓保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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