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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 恶鬼【完结章】

此事本该好好考量,谁想那谢一刀却是一掌拍在了简翊安肩侧,爽快道:“既是如此,那便按照你说的做,只是贵人你告诉我,你打算怎么做?”

“做什么?”

简翊安将目光放在对方拍打自己的手上,示意对方挪开,语气不满了些,“你什么都不用做,只需找人给他传个话,就说若是不来就杀了我。”

“你是不是疯了?这种小伎俩,宫晏怎么可能上当?”

“他当然会来。”

简翊安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“否则你凭什么以为我能拿到这万灵丹?”

“可你不是宫里的王爷吗?”

“宫晏以前给我做过事,所以留不得。”

简翊安倒是没有直说,但这话谢一刀也不是傻子,自是听得懂。杀人灭口的活,这江湖最多见。

“好,王爷,若是真能杀了宫晏,你便真真是我谢一刀,更是整个武林的贵人。”

此事便是这么敲定了。

待宫晏拿到不知何人送来的信后,从里边拿出了简翊安腰间的那枚玉牌。这玉品相很好,温润透彻,不可能是有人做了个假的送来。

“倒是......有人急着要去见阎王。”

宫晏将那封信里外瞧了许久,手中的玉牌收起,却被一旁的宫清风看出了点什么。

“不会,那王爷被人给绑了吧?”

宫清风听到此话,顿觉不妙,“此事我们还是别插手了。”

“不插手?若到时他死在了这,您觉得朝廷能让我们置身事外?父亲,我怎么觉得你这头是愈发蠢笨了,怕不是龟缩在此将胆都给丢了去。”

软剑从袖中划出,若不是宫清风反应及时,他的手都要被对方给砍了去,“宫清风,若不是我,你早就是条丧家之犬,当年五大派打上武林盟,若不是我将他们杀了个精光又怎会有你眼下的风光无两。”

“所以你更不能走啊,晏儿,你若是插手此事,那我们与朝廷之间......”

“勾结又如何!做朝廷的走狗又如何!你们倒是一个个做了豪杰,瞧着威武的很。宫清风,你从未将我当作儿子过,你不过是怕我不帮你做那恶人,整个武林便会来对你举剑。你若不是我父亲,我当年第一个砍的便是你的头。”

谁人都知宫晏武艺高强,天下第一,可又有谁真正将他当作人来看。

宫晏走的是毫不留情,一旁的管事也是没法将其拦下。待对方走后,周管事只能焦急地去问自家盟主。

“还不快派人去通知朝!他家的王爷被抓了,总不能怪我们头上。”

宫清风哆哆嗦嗦起身,宫晏所说表明了是要插手此事,他也只能给自己留条后路。

“可盟主,我们不该先去帮少盟主吗?”周管事还心系宫晏,谁想听到此话,宫清风却是摆摆手,怒从中来。

“管他做什么!他这般糊涂,有本事他真死在那,倒是也没人再骑我头上!”

宫清风与宫宴虽是父子,可两人这些年互相威胁,那点父子情意早就消磨殆尽,但为了武林盟,宫清风一直都是由着对方,不想过了这么多年,对方更没将他放在眼里。

“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我,他哪来的这一身本事!”

宫清风怒不可遏,可周管事却只是不住叹气。

到底是从小看着的少爷,周管事只记得宫晏小时候那安静听话的漂亮样子。那时候的宫晏明明是最懂事的孩子,喂了毒后却是性子大变,成了如今模样。

可悲,可叹。

......

“这处是哪?”

简翊安瞧了眼四周稍稍老旧的器皿,地上还有一些个奇怪的符,只觉得这处不是什么好地。

“安魂塔,你不知倒也正常,当年我五大派攻上武林盟,势要将宫清风那没良心的小子给抓起来,当年若不是我们选他为武林盟主,这江湖怎会有他的一席之地!”

谢一刀抓起一壶酒,随手倒在了地上,那酒顺着地上的凹槽一点点往下淌去,最后汇到了整个屋子最中间嵌入地底的鼎里。

“你的意思就是说这宫清风当年非但不交出他那武林盟主的位子,还叫宫晏将你们给赶走了?”简翊安也听说过此事,如今从谢一刀口中听到只觉得熟悉。

“赶走?可笑。那宫晏冷血无情,杀人如麻,若真是赶走倒也行,可惜啊,我那几个兄弟全都死在了武林盟的山底,最后又被宫晏丢进了乱葬岗去。”

随着一声清脆的响,谢一刀将手中的酒壶狠狠砸向了地上,碎片溅起,划破了简翊安的脸。伴随着刺痛,血不住往下流,简翊安却也只是抬起手轻抹了一下。

望着指尖的红,简翊安犹豫了一下,将其随意捻了捻。

很快,外头便响起了嘈杂声响。

门被打开,外头乌泱泱的一片叫简翊安眼底划过谨慎。

“二弟!你说寻到了杀死宫晏的法子,是真是假?”

来人手持两柄流星锤,左眼蒙了层白翳,瞧着像传闻中的暗宫之人,那暗宫早些年曾在宫里伤过简翊安,后来好像是被宫晏亲自上门杀了不少人,如今听到宫晏二字,这暗宫几乎就是恨得牙痒痒。

“自然是真,大哥,那宫晏此回必死无疑。”

谢一刀将那暗宫的人迎了进来,那人第一眼瞧见的便是简翊安,凶恶的脸上浮现杀意,询问谢一刀简翊安是谁。

“此乃当今王爷。”

谢一刀不清楚当年皇宫里的事,便答了。

不料听到此话后,那暗宫之人竟是一下举起手中的流星锤朝着简翊安砸来,若不是简翊安闪避及时怕是就要变作那一滩烂泥了去。

“王爷,原是当年的三皇子,你竟是还活着。”

当初暗宫帮着当今皇帝刺杀简翊安,谁料却惹怒了宫晏,最后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。因此,简翊安也算作是暗宫的一个仇人。

“我当然还活着,前不久我皇兄可是亲自迎我入宫。”

简翊安清楚当年要杀他的人是谁,这江湖人执拗得很,学不来宫里的那些伎俩。简翊安同简淮羽如今都奈何不了对方,可这暗宫却是因此落了个差点被灭门的下场。

这暗宫长老听了简翊安的话更怒了些,恨不得当场将其大卸八块了去。

幸好有谢一刀拦着,否则简翊安定是已经死了八百回了。

那流星锤直勾勾地停在了谢一刀跟前,谢一刀将简翊安护在身后,咬牙切齿地唤醒对方:“大哥,你别忘了我们此回是为了杀谁!若是杀了他,我们地下的弟兄又该如何为他们报仇雪恨!”

当初一同去的武林盟,说好了的称霸武林,荣华富贵,后来却是阴阳两隔。

“我们定要将那宫晏的头砍下,挂在这塔尖,祭奠我们死去的弟兄们。”

简翊安听到此话,眼角浮现一抹笑,像是也应了此话。

但很快,简翊安就被绑了起来。

“不是说好随便绑绑,你怎将我绑成这般模样?”

简翊安被这些人绑在一根柱子上,只要抬起头便能瞧见这顶上的一堆堆白骨,很是骇人。想来这安魂塔,是真真安了不少人的魂。

“你还真以为能活着走出这?”

那暗宫长老天一成冷冷嗤了一声,手中换了把短刃,寻了块石头磨了起来,瞧着真要将简翊安给卸了一般,听得简翊安是毛骨悚然。

“你们敢杀我?”

简翊安不再挣扎,反问道,“若是杀我,可知会有什么后果?”

“后果?哈哈哈当年我暗宫被那杀千刀的几乎灭门,你如今却要同我谈后果?我告诉你,我天一成这辈子就没有怕过谁!就算是那天王老子,以前也不过就是个病秧子。”

天一成多年前是为简淮羽做事,自是知道当年简淮羽的身子并不好。

“病秧子......呵。”简翊安听后无奈地笑了一声,只觉得简淮羽听到这话怕是要气死。

这些个江湖人在这安魂塔砸了一罐又一罐的烈酒,嗅着这满屋子的酒香,简翊安自己都快在这醉了去。

这塔里多少死人的魂魄,如今也不知能不能真正安息。

这些人疯着闹着,徒留简翊安在一旁直挺挺地被绑在柱子上。过了大抵一炷香的功夫,塔外忽得传来了动静,只听一声声短促的惨叫,待众人打开门,一个人头就被外边的人丢了进来。

“我说这安魂塔怎么这般喧闹,原是你们在这装神弄鬼。”

宫晏提着手中的软剑,从塔外一步步走来,眉眼间没什么杀意,身上却早就被血给浸染了去。他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被众人给绑起来的简翊安,两人四目相对,简翊安沉默不语,若不是被绑在那,谁人能看出他有性命之忧。

“宫晏!你来了。”

天一成见到宫晏,满目猩红,几愈要将宫晏给吞吃入腹了去,“你看看这安魂塔里被你杀了的江湖弟兄,你这人死后定要是要被阎王丢入刀山火海,永生永世无法投胎的!”

“你这话我倒是听过好多回了,可惜他们大多比我先去见了那阎王。”

这安魂塔里这么多江湖人宫晏也是不怕,好似早已习惯这场面,“当初你们五大派围剿武林盟,如今竟是还有胆子站在这。”

“宫晏,我告诉你!老子不怕你!”

天一成被宫晏的话激怒,直接举着短刃便冲到了简翊安跟前,一下刺入了简翊安的肩膀,惹得简翊安闷哼一声,“你若再敢动手,老子就将这什么狗屁王爷给杀了!”

宫晏见状,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,这一幕被一旁的谢一刀给瞧了去。

见状,谢一刀便清楚那简翊安真的没有骗他。

这宫晏此次想来是真的为了救他而来。

“我想你们怕是误会了,我来这确实是为了救他,可你们这些人不是我的对手。”

宫晏寻了处椅子,自己坐了下,语气挑衅,“当年你们这些人从我手中侥幸逃走,不过几只老鼠我便将你们放走了,不想这老鼠竟是也会回过头来咬人。”

“宫晏,你这般视人命为草菅,将我暗宫前门几乎屠杀殆尽,今日,我就要为他们报仇。”

天一成从怀中掏出一支瓷瓶朝着宫晏重重丢去,瓷瓶落在地上,滚落出其中那颗无比珍贵的药丸。

“你以为我们不知你这一身武功是怎么来的?我告诉你,你若想救他便将它吃了,否则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。”

天一成笑得狰狞,反手将短刃再次刺入简翊安的肩头,不住深入,将肉挑翻了出来,“这王爷陪着我们一起死,想来也不亏。”

“真是言而无信啊。”简翊安忍着疼痛,强颜欢笑着骂了对方一句。

“宫晏,你还是走吧,我死在这,朝廷那不会怪罪你的。”

简翊安清楚得很,若是能让简淮羽从他和宫晏之中选一个,那对方定是会选宫晏。若是宫晏为朝廷效力,想来这天下也不过就是朝廷的囊中之物。

“翊安,你总是如此。不是自己离开便是劝我离开,倒是无情得很。”

也怪不得这皇宫里的人都那般凉薄,从简翊安身上便可见一斑,“你可想好了,我若是走了,你可就要死在这,再享不了你那荣华富贵。”

从地上捡起那颗万灵丹,宫晏寻了这东西好些年,如今却是这般情形下到了他的手里,“翊安,你骗人的伎俩倒是越来越好了。”

“宫晏,你别这么说我,你演起来可不比我差。”

简翊安被绑在这动弹不得,肩上的伤让他失了些理智,虽是有气无力可一字一句却无比清晰,“当年若不是你骗了我,装作那避水山庄的小姐嫁与我,怎会有如今这般模样?”

“翊安,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我,你可走不出那江州......罢了,罢了。”

本想同简翊安争辩,可刚说两句宫晏便缓缓站了起来,不愿再去回想那般往事。这些个陈年烂芝麻般的事,早该叫它们烂在肚子里。

这些年,他与整个武林拔刀相向都不曾累过,唯有简翊安竟是叫他真的感到了些许疲倦。

“翊安,当年我便教你要有仇必报,你学的很好。”

眼瞧着宫晏起身,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握紧了手里的利器,可谁想宫晏却只是将将那颗万灵丹丢进了嘴里,还歪着头尝了尝,见神情似乎是觉得难以下咽又径直上前寻了一壶酒,硬生生给灌了下去。

“他吃了?”一旁有个属下低声问了句,随后一人壮着胆子便朝着宫晏刺去。

宫晏提起手中软剑,两人朝着对方刺去,顷刻后,那人便倒在了宫晏面前。

就在众人以为那药丸不过是简翊安的一个把戏之时,宫晏却是轻咳了两声,转头看向了自己手臂上的伤。

很少有人能让宫晏受伤,更何况这一剑就算是普通人都有可能避过,更别说宫晏。

内力涣散,身子突然变暖和了许多,宫晏就算不给自己把脉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力在消失。他的身子被毒折磨了这么多年,内力也是愈发深厚,如今毒一解,这丹田就好像被刺穿了一般,再留不住一丝一毫的内力。

“宫晏没内力了,你们不动手吗?”

简翊安看出了宫晏的异样,笑着提醒了谢一刀他们。

一点星火坠入干柴之中, 众人也再不顾面前之人是谁,提着武器便朝着宫晏杀了去。

“弟兄们,杀了他!这个江湖就归我们了”

简翊安就在一旁,冷漠地看着众人围剿宫晏,袖中缓缓挪出了那柄他藏了许久的匕首,开始割绑在手上的绳。这绳绑得很紧,也幸好简翊安学了些解绑的法子。肩膀的疼痛使其动作迟缓了些,简翊安默不作声地割断绳子,抬眼间正好对上众人之间满身是血的男人。

狼狈不堪,明明那张脸还是曾经那般的明媚美艳,可如今沾了血却仿若厉鬼一般,整个安魂塔好比炼狱,关不住这吃人的厉鬼。

他是来这世间复仇的,谁都拦不住,谁都杀不了他。

简翊安趁乱将自己手上的绳子也砍断了去,捂着肩膀,他跌跌撞撞摸着墙朝着门口走去。后头的惨叫一声声侵入他的耳朵,却都被他忽略了去。

好不容易摸到门边,手指被扎进几根木刺,简翊安却早已感受不到。眼看他就要从这逃出去,一具尸体却忽得从后边砸向了简翊安。

简翊安堪堪躲过,回头一看,谢一刀那双眼正直勾勾地看着他,手脚具断,死不瞑目。

回过头,宫晏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跟前,随手丢掉了那暗宫天一成的脑袋,满身是血,眼底却是诡异至极的笑意,他俯身垂眸,含笑着看向简翊安。

“结束了,翊安。”

这叫整个江湖恨之入骨的男人还活着,这世间从不在意多出一个恶鬼来。简翊安握着匕首,眸色淡然地看着对方,一动不动。

忽的,男人的身形竟是踉跄了一下,随后整个人便一头栽到了简翊安的怀中。漆黑的衣袍渗出点点血水,一下便将简翊安的衣服染了个血红,一如当年身着嫁衣那般张扬刺眼。

“宫晏......你个蠢货。”

简翊安暗骂了一声,随后握紧手中的匕首,再无当年的犹豫。

......

成道三年,江北安魂塔大火。

天下第一葬身于此。

数日后尸首被寻回之时,唯有那柄安骨长剑完好无损。

塔内尸骨无数,朝廷派人在此寻天子王弟尸首,无果,天子大怒。

自此,江湖再无天下第一。世间风波再起,唯有亡魂得以安息。

......

昏暗狭长的走廊,伴随着人的走动,响起咯吱咯吱的声响。

简翊安推开木门,抬眼看向那辉煌的佛像,庙里香火不断,更有一和尚坐在佛前,寐眼念经。直到简翊安走到他身侧,那和尚也并未瞧他一眼。直到简翊安按照寻常香客那般取了香,拜了佛,又投了几枚铜钱想要离去之时,那和尚却忽得喊住了他。

“世人皆会彷徨,一切虚妄念,皆因嗔痴贪,施主又何必过于执念于此。”

和尚缓缓睁眼,手中的木鱼不再发出声响,像是不愿为来人洗去罪孽,超脱于世。

“那大师可否告诉我,何为对,何为错,贪念本就是人心所向,为何又要叫人弃之?”

简翊安也不急,站在那想听听这和尚到底要说什么。

“施主既是双手染血,又何须来佛前倾诉?”

和尚浅浅说了两句,随后又看向门口,“门外那位施主为何不进?”

“他啊......这佛他拜不得。”

简翊安听后垂眸浅笑,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支瓷瓶,递到了那和尚跟前,“这万灵丹可解世间百毒,留我这没什么用处,还是留给大师您行善积德为好,也为我在佛祖面前多说两句好话。”

和尚没有将此物还回,而是轻叹道:“谢施主。”

简翊安听后不再迟疑,转身朝着屋外走去,庙内的香火不住摇曳,在简翊安推开门的那一刻竟是尽数熄灭在了这佛像面前。

而屋外站着一人,戴着斗笠,黑纱遮面,一身戾气伴随着阵阵寒风,仿若阎王殿前索命的恶鬼。

“好了?”

宫晏浅笑道,腰间竟是配了一柄新的长剑。

“嗯。”

简翊安应道,两人也随之离开,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。

庙里,若清大师目不转睛地面前那瓷瓶旁的那枚玉牌,眸色复杂,最终还是仰起头看向面前被掩入黑暗的佛像。

“天下大乱,何以为安......”

天下大乱,无处为安。

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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