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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汇合

定远将军战战兢兢将两人送到了县衙,得到消息的萧瑾昀迎了出来:“表兄!你没事吧。”

听到这话,定远将军像是被下了最后通牒,脸色煞白,腿一软就跪下了。

陆明齐拱手:“无大碍,多谢殿下记挂。”

萧瑾昀这才将视线落在那定远将军身上,似笑非笑道:“将军这是怎么了?不必行此大礼,起来回话吧。”

萧瑾昀嘱咐下人先带陆明齐与宋承安去洗漱换身衣裳,他则将那县令与定远将军晾在一旁,也不说话,只悠悠喝着茶水。

几人心里打着鼓,没法商量,想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,只能擦着冷汗,内心煎熬地干等着。

陆明齐简单洗了身子换了套衣裳,为了省时,他只将头发梳开,重新束了发冠。

宋承安倒是洗了发,穿戴整齐的陆明齐离开前,特意进去他房里,嘱咐他将头发烤干再过来:“现今还未入夏,莫着了凉,殿下要审他们估计耗时不短,你不用着急。”

宋承安应了,知道有冬青跟着陆明齐,他安安心心地泡了澡,擦干了头发,整理完毕才出门。

门口丫鬟领着他来到堂外,宋承安透过开着的大门与里头的陆明齐远远对视了一眼,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外头侯着了。

期间,那御侮校尉遭传唤,进大殿中不知说了什么,又脚步轻盈地走了出来。他没有离去,反而在宋承安身边停下了步伐。

“方才殿下召唤,小将行得匆忙,失礼了,请阁下见谅。”

宋承安拱手回礼:“将军客气了。”

“大人唤我姓名即可,小将姓陈,名奇邃,冒昧问一句大人名号。”

宋承安不假思索地按原先商议好的结果回答:“不敢,我只是世子府上护卫,将军可唤我陆西。”

陈奇邃有些惊讶:“可我刚刚瞧您步法,似是军中功法……”

“哦?”宋承安问,“素闻威豹军排外,将军竟还了解南边军营功法?”

陈奇邃解释:“这儿将士是如此,但我早年间随家父在中原待过一阵,中原大军腿法大同小异,乃同根同源,我瞧着着实眼熟,故而才有如此猜测。”

宋承安了然:“将军方才出手,莫不是看穿了我二人身份?”

“是有些猜测。”陈奇邃坦荡回答,“审时度势,也是一门功夫。”

宋承安笑了:“您没看错,我确实师承军中人士,但具体不方便透露,见谅。”

陈奇邃:“这是自然,公子不愿说,我便不问了。”

会谈堪堪在天完全黑之前结束了,萧瑾昀昂首阔步走出来,宋承安要行礼,被他拦住了:“这几日辛苦了,快回去好好歇歇。刚好,陈校尉在此,就拜托你安顿他二人了。”

陈奇邃:“是,末将领命!”

陈奇邃确实是很有眼力见的,早已命人收拾了厢房,一应物品俱全,陆明齐住最大的一间,东边挨着宋承安,西边挨着冬青。

陆明齐推开窗户看了看后院,回头便看见陈奇邃笑容灿烂地对宋承安说着什么。

“陈校尉。”

“是!”陈奇邃忙收了笑容上前,“世子殿下有何吩咐?”

“偏室添张床铺,他是我贴身护卫,我们住一间便可。”

被陆明齐指到的宋承安毫无意外之色,仿佛合该如此。

陈奇邃将心里的疑问全都咽了下去:“是,末将这就差人去办。”

下人们布好菜,试了毒,陆明齐便以有要事商量为由,挥手让他们出去了,一个奴仆都没留下伺候。

如此,陆明齐终于有时间单独与宋承安讲发生了什么,原来,萧瑾昀果真如陆明齐所料,一进城就露了馅,眼见官差衙役跟着,他索性直接大摇大摆去了县衙。

镇阳这儿早早做好了应对准备,萧瑾昀翻过他们的账,不论是赋税收取还是抚恤金的发放,都做得很整齐漂亮,傻子都知道有假。

萧瑾昀便提出要实地考察,官府也欣然照办,不止带他去大户人家,还夹带了几户普通农户,可对方应答如流,一看就是提前打过招呼的。萧瑾昀心知肚明,面上却不说,天天起早摸黑,把行行业业走了个遍,折腾得县衙上下整日晕头转向地应对,便也对外头失了注意,给了陆明齐他们可乘之机。

宋承安:“那接下来那些人会如何处置?”

陆明齐将挑掉刺的大块鱼肉夹到宋承安碗里:“几个主官都看押起来了,最近大小事务暂缓,紧急事务由八部官员会商报告五皇子定夺。古和的官员应是要大换血了,圣上早有盘算,监察史只晚我们十日出发,现下应该已经快到了。”

宋承安点点头:“是该换,勾结外敌鱼肉百姓,诛九族也不为过,希望此次动静闹大点,其他各州也能以此为戒。”

陆明齐附和两句,忽而换了话题:“说起来,刚刚听那御侮校尉唤你陆公子?”

宋承安应:“嗯,按之前说好的,编了个假名字,我告诉他我是你府上的护卫。”

宋家地位微妙,在此边境之地,宋承安的身份还是不要暴露为好。

“我出来时,见你二人好似交谈甚欢,聊些什么呢?”

宋承安于是简单复述了一遍。

陆明齐听罢,也笑了:“他倒是实诚。他赌对了,我听五皇子那意思,估计会给他升为副将。”

宋承安:“只要他没有坏心,就没什么不好,军队里也需要一两个这样活络的人。”

陆明齐:“无事,横竖有主将压着,新接管的定远将军一月内肯定能到任。”

“哦对。”宋承安想起了陈奇邃的邀约,“明日我可以去威豹营看看吗?他邀我前去。”

“小将军要去指导军务?”陆明齐笑着问。

“他看出了我的脚法,我便声称是师承军营,他非要我去瞧瞧,我想,应该是想借此立立威。”

陆明齐点点头:“可以,但我明日不能与你同往,你自己小心便是,记得带几个自己人同往。”

吃过饭,陆明齐铺开宣纸开始写告禀。

中途有下人送了茶点,宋承安没让人进来,在门口接过托盘,又关上了门。

宋承安一一用银针试过每一块糕点,这才端到案边:“歇一会吧,齐哥。”

陆明齐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张,此时换了正宣,似是在誊抄,只写了一半。

听了宋承安的话,陆明齐把桌上铺得满满的纸张往旁边收了收,为糕点盘子腾出了一个位置。

宋承安偏头,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正宣上与稿纸无异的笔迹:“……”

陆明齐看到他的表情:“怎么?嫌我字丑?”

宋承安:“……很有特色。”

陆明齐笑着拉他挨着坐下:“舅父最不爱的就是我这手破字,说是费力分辨我一封书信的时间他可以批五份奏章了。既然兮兮看不下去,要不你替我抄完?”

宋承安摇头:“这不妥。”

“有何不妥?”陆明齐蘸了墨汁,不由分说地将笔塞进宋承安手中。

宋承安想了想,拿过空白信封,提笔写下四个字:【陆明齐呈】。

陆明齐惊喜:“你一个武将,字竟写得这般秀美。”

宋承安将笔搁下:“齐哥这是偏见。”

陆明齐将那信封看了又看:“这么手漂亮的字,是府里请了先生教还是自己练的?”

宋承安摇摇头:“是母亲领进门的,她过世后也没有另请先生,二姐教我识字,我自己跟着母亲留下的手书练习。”

陆明齐神色柔软了些,捏了捏宋承安的掌心:“写得这般好看,定是下了极大的功夫吧,每天还要习武,兮兮真厉害。”

“只是唬人的,乍一看好看,却只是形似而没有自己风骨。”

“这是哪个老古板给的评价?”陆明齐笑着问。

“……柳老先生。”

“我一猜也是他,京里最爱置喙公子哥们的就是他这老顽固。理这些闲言碎语作甚,习得了,便是你的。像我,写得如此丑陋,又能说明什么?”

宋承安看了陆明齐一眼:“齐哥是左利手吧,是因为硬改过来才写得如此吗?”

陆明齐意外地挑挑眉:“何以见得?”

“使剑、提笔、用筷都没有破绽,但是赤搏时你的出拳习惯暴露了。”

陆明齐大笑出声,宋承安也不晓得他在开心什么,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。

陆明齐笑够了,换了左手提笔,在那信封上,【陆明齐】的旁边补了三个字:【宋承安】。

左手写字有很多笔画不好发力,但陆明齐却攻克了这个难关,移腕流畅,一气呵成,笔迹洒脱刚劲,端正大气,与那篇告禀上的狗爬字完全像两个人写的。

宋承安有些惊讶:“为何……”

“先生与我父亲不同,觉得人的习惯是天性,没必要特地改,所以我一开始练字便是用的左手。只不过先生嘱咐在外不要展露,因而习字时我两手都有练。”陆明齐架好笔,“右手练得不多,拿得稳笔就好,平日里多练左手,这字,除了销毁掉的字帖,只有给飞蛇通信才会用。”

“那这便留不得了。”宋承安拿起香炉盖子,将那信封点燃。

并排的两个名字一点点被火焰侵蚀,殆尽,陆明齐竟觉得有些可惜。

陆明齐静静看着,直到宋承安将那灰烬处理干净,忽然开口:“兮兮,给我写封信如何?”

“我们就在一起,写什么信?”宋承安不解。

陆明齐:“可是回去后,你又要回军营忙碌吧,见不到人时,我可以睹物思人呀。”

宋承安有些脸热,却还是为难:“那我……酝酿酝酿。齐哥可否宽限几日?”

陆明齐见状又笑出了声:“又不是先生布置功课,莫要当做负担,给我抄抄诗也行。”

宋承安这才松了口气:“那等我们回京,我便给你抄写诗集。”

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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