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近晚上十点钟的光景, 暴雪夜昏天暗地。
路面上积雪大约有四五指厚,有人提醒说这情况开车危险,有人不听偏要试试, 结果车轮在雪地里打滑, 摩擦声刺耳。
今天拍摄的片场其实离酒店不算远, 步行大概也就十几分钟路程。
闻妤套上佳佳递过来的羽绒服,她里边就穿着剧里的旗袍,等到了酒店里再换下来。
其实片场也有更衣室,是个简易帐篷。简陋且冷,以她的咖位完全不用将就必须在片场就把戏服换下来。
闻妤羽绒服又从头包到脚,拉上拉链后, 她站在台阶上弯着眼睛伸手要让他抱:“我们走回去吧?”
她那件羽绒服是特别定做的加厚款,穿上跟个小熊似的, 但谈让就是特别轻松地把她抱了起来, 并且是以公主抱的姿势。
本来只是想让他把她抱下台阶,她今天简直都要冻迷糊了,难得想撒个娇。
但闻妤没想到, 谈让抱起来后就不撒手了,堂而皇之地抱着她穿过片场。
“好啊,你来指路。”
他那语气, 似乎是要将她一路抱回酒店。
收工阶段,片场人其实并不算太多, 并且大家都很有自觉地视而不见, 但闻妤就是很不好意思,她扯扯他衣服小声说:“放我下来。”
“为什么?”谈让脚步没停, 两个人的重量,踩过雪地时留下深深的痕迹。
还能为什么?当然是她不好意思啊。闻妤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了起来, 挡住脸,说:“你不觉得你像是抱了一头黑熊吗?”
或许是因为风雪肆虐的缘故,谈让的笑声听起来很轻,嗓音也飘渺:“世界上有这么可爱的黑熊吗?”
他在夸她可爱。
闻妤抿了抿唇,她不想高兴得太明显的,可唇角止不住上扬,连开口的声音都含着笑:“为什么是可爱,不是漂亮呢?”
可爱像是在夸一些比较萌的女孩子,而她长相过于精致美艳,不是那种类型。除了小时候被这样夸过,自长大后,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“可爱”。
积雪那样厚,脚感应该是松软浮漂的,可他每一步都稳重踏实,像是抱了个惊世珍宝,不忍她有半分颠簸。
“可爱的意思是……”谈让顿了下,无端笑了声。闻妤抬眼能看到他唇间呵出一大片白雾,面容有几分不真切,唇一张一合说:“你看起来很可口,让我好爱。”
他的解释让闻妤脸红了一瞬。
她用手背冰了下脸颊,才说:“你放我下来吧,我自己可以走,抱一路很累的。”
两人已经走出片场了,在公路上。这个时间点加之这样的天气,别说行人,路上连车都没有。好似茫茫天地之间就剩他们两人了。
“累?”谈让尾音上扬,垂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,笑说:“妤妤,我体力怎么样你不是见识过了吗?”
闻妤脑中闪过那晚,不知道做了几次,后边她没力气地软在床上,他却还似毫无半分疲倦,直到天蒙蒙亮时,他还有精力抱她去洗澡。他的体力确实很好很好。
但问题是她指的又不是那方面。她翕着唇,默了好几秒才小声说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我是关心你,你还不领情。”
空寂雪夜里,谈让哼笑的声音无端有些旷远,他手掌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捏了下她的腰,其实也没捏到实处,可闻妤的表情特委屈,说:“你干嘛!”
“妤妤,讲道理,不领情的是谁?”谈让声音含着笑意,眼神点了下她垂荡着的脚尖,“你穿这双鞋,雪地里走一遭,回去岂不是要湿透?”
闻妤下意识地抬起脚尖,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,忘记到保姆车里换上雪地靴了,她此刻穿得仍是剧里的方口皮鞋。
要是真一路走回去,不止湿透,估计连脚都要冻麻木了。
闻妤的表情在一瞬间就由委屈转为心虚,她脸转进他怀里,不吭声了。过了会儿,到了个十字路口,谈让问她:“往那边走?”
她才偏过头看过去,路灯的光在风雪里显得那么黯淡,让她对这个路口有种陌生感。实际上,她来往片场都是坐在保姆车里,大多数时候都在休息,从没有关注过路况。
也是一时心血来潮,才跟他说要走回去的。
看了好一会儿,闻妤凭着依稀的记忆与感觉,指了个方向:“应该是那边。”
说话的人语气里带着浓重的不确定,可听的人却像对此坚定不移般,真就朝她指的方向一步步走去。
也是又走了会儿,闻妤才想起来能看手机地图。平常查看路线这种事都有助理,所以她那会第一时间竟没想起来。
她忙从口袋拿出手机,点开地图,认真调整着方向看了会儿,欢喜地说:“我们没走错……咦,怎么已经到了。”
电梯一路上行,闻妤被谈让抱着进到顶层套房才放下。因为谈让会来探班的缘故,现在顶层套房是闻妤一个人在住,何韵和佳佳一直住在楼下房间。
房间里暖气很足,一进去闻妤就脱了外边的羽绒服,只穿着里边的月白色旗袍坐在沙发上。
她脸颊发热,嗓子很干,脑袋也有些发蒙,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。闻妤以为是一冷一热猛然之间有点不适应,她喉咙吞咽了下说:“我想喝水。”
谈让将脱下的大衣挂起,随后去给她倒水。水杯是在餐厅里,他刚倒好一杯水,转身就看到她脸庞异样绯红站在那里,眨巴着眼睛说:“我好热……”
第一反应是她发烧了。
谈让把水递给她,要用手掌去探她额头,却被躲过。她像只猫儿一样小口小口地抿着水,喝完后把水杯放在一旁,水润的眼睛睁得很大,却莫名有些呆滞,启唇说:“谈让,我好热,是不是因为想要了?”
谈让蹙眉,喉结滚动了下。
闻妤眨了下眼,吸了口气继续说:“是不是因为上次你技术太好,我食髓知味,馋你身子了?”
她难受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。
谈让走近,环住她的腰,旗袍勾勒出美好曲线,没有一丝赘肉,纤细而又紧实。他的呼吸声很重,平复片刻才道:“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,也有小部分是因为你发烧了,而且,烧糊涂了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闻妤喃喃,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,她眼角有泪溢出,问他:“怎么办?”
谈让不确定她发烧多少度,但能让她胡言乱语到这种程度,一定不低。这个时间点这样的天气,如果让王秘书找医生过来,大概率会在路上耽误很多时间。
他放轻声音回她:“去医院,你先到房间里换身衣服。”
她总不能再穿着这身旗袍去医院。
闻妤近乎机械性地点了两下头,然后回到房间,门都忘记关上,她连最基本的警觉也没有了。
也就导致了她坐在床边笨拙地解着旗袍的盘扣,谈让倚着门框等她,眼眸落入了一片雪白。
闻妤从小到大不常生病的,偶尔几次的感冒发烧身边也是一大堆人照顾着,事事都有人为她安排。所以她今天是第一次发现,原来她发烧时脑袋会卡壳,连带着动作也不受控制,解了大半天才艰难地解了三颗盘扣。
思维是真的有些混乱的,她以一种求助的目光望向门口,丝毫没意识这是在邀请他帮她解衣服。
谈让眉梢挑了下:“你确定?”
闻妤重重点头。
在得到了明确的首肯后,谈让才走进来。他蹲下身,抬手解第四颗扣子,顺着往下,雪白的肌肤与黑色的蕾丝也在同一时刻撞入视线。
他目光只停留了一瞬,继续往下解。
完全解开后,他起身,没有半分停留地走出房间,将门带上。他后背靠在门上,深深地平复着呼吸。
方才那一瞬,他有太多想法闪过,吻她,要她,欲念横生,又被理智压下去。也许接一个吻不需要多久,可她在发烧,他一秒钟也不敢耽误。
司机开车等在楼下,车轮上了防滑链,等到两人上车后便一路开往医院。
当天夜里就挂上了水,谈让一直守着她,几乎没睡,等到后半夜她退了烧,他才坐椅子上眯了会儿。
闻妤倒睡得很香,次日早上醒来时看到病房的环境,她懵了片刻。
高级病房明亮宁静,暖气温度适宜。
闻妤坐起身,昨晚的一些记忆片段忽然在脑海闪现。发烧不像醉酒,她醉酒时醒来会想不起来喝醉发生的事,但她退烧过后关于发烧时说得话还记忆犹新。
……
她情愿什么都不记得。
她坐起来的动静惊醒了谈让,他抬眸看她,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色,声音也低哑:“醒了……”
“嗯。”闻妤抿唇,眼珠转了转说:“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?啧,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?”
谈让眸光沉沉看了她一会儿,哼笑了声说:“妤妤,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?叫此地无银三百两。看来,昨晚说得话你应该记得很清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