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医生怎么说?”闻妤回身望着他。
谈让目光从门后再次落定到她脸上, 停顿了下,上前拥住她,附在她耳边说:“烧已经退了, 要谢谢你。”
“谢我……”什么。
话没说完, 闻妤蓦地懂了, 脸庞一热从他怀里挣开,问:“对了,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?我以前都没注意到。”
像是年少时埋藏下了一颗爱慕的种子,生根发芽、此去经年,而今他和爱人站在这颗已经枝叶繁茂的树下。
谈让牵着她的手,以十指相扣的姿态, 他垂眸,似一片温涟的海, 缓缓道:“看一下不就知道了。”
掌心相抵, 温热互渡,闻妤转过身望向房间内,没有窗, 也没有灯光,一片黑暗让人看不清房间里的陈设。
可冥冥之中,好似有种熟悉之感。
闻妤向前走了几步, 耳边响起开关“吧嗒”的声音,近乎刺目的白灯照亮了整个房间, 光芒强烈, 闻妤下意识地闭了下眼。
那一瞬间她是有感觉的,掌心被人握紧, 她再睁开眼时,一切都清晰明亮。
这间房太过于奇特, 它的装修风格是按照藏宝室的级别设计的,展柜精巧、雕花繁复,而陈列其中的不是藏品,只是一些寻常普通的物件。
闻妤目光望向墙壁上装裱着的两张字迹满满的纸,那不是什么书法大师真迹,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第一次逃课被发现后,一起在走廊上写得检讨书。
她记得当时检讨书交给了老师,原以为早就被当作废纸处理掉了,却不曾想,会在这么多年后,在这里见到。
并且,被人当宝贝似的珍藏起来。
闻妤一个一个地看展柜里里的物件,小到一颗校服纽扣,甚至都有单独的格子,还很郑重地配备了说明牌。
博物馆里会配备说明牌介绍藏品的历史,而这里的说明牌记录的则是:
2012年9月15日,第一次和妤妤逃课,她的校服纽扣被围栏铁丝刮掉,但她没有发现,于是我将那枚纽扣藏了起来,好开心,又拥有了一件属于她的东西。只是不知道,会在哪一天才能拥有她。
闻妤抬手,隔着透明玻璃触碰那段文字,那是来自十四岁的谈让写下的一段独白。
命运的风穿堂而过,带她回到十几岁的那个夏天,她看到,面容青涩的少年独自坐在书桌前,笔触认真地写下这段话。
纽扣被他放在掌中把玩,他唇角笑意远胜烈日昭昭。
他的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无从得知,就像是一条江流,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一天开始发源的,只知道,它是如此坚定、弥久、汹涌。
如果爱意真是江海,他可以为她永远奔流不息。
这房间里的所有,是他疯狂爱她的勋章,是他走过一段很漫长的暗恋岁月的证明。
闻妤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,但很快,被他用力握紧,像是得到安抚,这种颤抖缓缓停了下来。
她视线垂着,不敢去看他,只觉得酸涩眼眶里蓄满了泪水,只要一看他,这些泪水便会决堤。
她声音很轻问:“暗恋是不是很辛苦?”
他回答:“不辛苦,相比其他人,我已经很幸运很幸运了,最起码这些年我爱的人一直在我身边,在我抬起眼睛就能看到的地方。”
闻妤吸了下鼻子,尽管一再克制,声音还是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:“你会不会怪我,这么迟钝才回应了你的感情。”
她低着脑袋,长睫映下一片阴影。
谈让捧起她的脸颊,目光相视的那一刻,她睫毛颤动了下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泪珠一颗颗落下。
他抬手替她抹掉眼泪,又亲了亲她额头,很轻的一下,不染任何俗欲,只是一种虔诚的安抚。
“怎么会,我只会怪我自己。”他说话时认真看着她的眼睛,“是我懦弱,一开始只敢将这份爱意藏起,是我偏激,毫无立场地为你试镜吻住而发疯,在这条路上我试错多次,你的回应与我而言是恩赐。”
眼神往往比语言更加诚实,他的眸光温柔而坚定。
闻妤的心仿佛被浸湿的纸,湿淋淋软塌塌的。现在再回想起那时他强势疯狂的吻,她忽然觉得,以她那时对感情的迟钝,或许只有这样偏执的行为、极端的占有欲,才能让她明确感知到爱意强烈。
她踮起脚,手臂环住他的脖颈,主动献吻。
她胡乱地吻着,学着他的样子,舌尖勾连,不遗余力地从彼此的口齿中掠夺。
他的回应远比她强烈,手掌扣住她后颈,加深了这个吻,像是要把她揉碎了拆吃入腹般。
灯光闪耀,房间内的一切无所遁形,两道身影贴近到仿佛连在一起。他将她抵在墙壁上,头顶悬挂着的正是他们年少时写下的检讨书。
他在当中写道:不该逃课,为此行为反省。
他的忏悔是针对行为本身,而不是和她一起,他从来都愿意成为她的共犯,与她共同深陷。
他单手解开搭扣,吻仍不断,家居服面料柔软而宽松,下摆轻而易举便被撩起。
手掌宽大,指腹有常年健身留下的一层薄茧,并不算粗粝,在柔嫩肌肤上摩挲时有种近似磨砂的质感。
她和他吻着,喉间的细碎哼咛是随着他掌中轻重频率。
吻漫长到她的腿都在发软。
他察觉到,抱着她到房间内的唯一一张黑檀木书桌上。
她坐着,他站在。
明明都已经来过一下午了,可他还是会因为一个吻而再次情难自禁。
这世上或许有很多欲凌驾于爱,但在他这里,爱掌控着欲,是先导,是指引,是根源,是滋生于。
爱意汹涌,欲壑激烈。
她眼波迷离,像只考拉似的挂在他身上。
他承载着她的重量,却丝毫不觉累,在一湾湖水中激荡,次次都抵达彼岸。到最后,累的反而是她。
闻妤坐在黑檀木书桌上,长腿垂落着,眼睛湿漉漉地说:“不要了……”
他又吻了她一阵,才缓缓说:“好。”
闻妤手掌撑在桌面,指尖触碰到一件冰凉物体,她偏过头看了下,是一张相片。
相片里她在笑,嘴角还有冰淇淋的余渍,而他则是一本正经抿着唇,其实仔细看,是能看出他的眼尾也有笑意的。
那是十四岁的他们。
她唇角弯了下,没有拿起,只是看着他说:“现在我妈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,很快,其他长辈亲友也会知道。至于向大众公开,等我这部剧播完怎么样?”
他说:“听你的。”
-
那一年过得非常热闹,闻妤的感情状况成了家里顶顶热门的话题,长辈轮番轰炸,不能来家里做客的就直接打电话过来问。
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。
“你真的跟谈氏那位在一起了?”
她早就知道,一旦被家里边知道,这就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了。这当中要牵扯的各方利益太多,太复杂。
闻妤烦不胜烦,索性应付了几天后直接手机关机,去和谈让一起攀登了次珠峰。
那段时间是淡季,游客不多,她戴着帽子,裹了个红围巾,全程都没有被认出过。
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披肩,但她当围巾系着。是谈让在景区买的,很正的红色,纯手工编织,羊绒柔软,即使是全店最昂贵的一条,价格也远不如印着大牌logo的围巾。
这大概是他送过她最便宜的一件礼物,闻妤却觉得特别喜欢,那几天一直戴着。
三月中旬时,剧组几位主演赶到沪市录制综艺节目。《锦绣》定档三月底播出,综艺录制完成,播出时正好与剧同步。
综艺有个快问快答环节,提前对过流程,主持人要问什么,嘉宾要怎么回答都是有剧本的。
但没想到在回答关于“我的圈内偶像”这个问题时,顾承却没按剧本走。他的原定答案是圈内的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,但他现场的回答却是“闻妤”。
“其实我是闻老师的粉丝,从她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起,我就一直默默关注着她,进娱乐圈也是因为闻老师。在《锦绣》这部剧之前,我只拍过一些网络短片,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闻老师是我的第一个女主角。”
提出这个问题的主持人资历浅,有短暂的愣神,后被一位资历深的主持人接过话茬救场。
剧播出时cp营业这种事也司空见惯。
主持人很自然地把话题丢给闻妤:“所以女主角知道这件事吗?”
按理说闻妤应该表现出惊讶,而后惊喜,配合着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,炒一波cp热度。但她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,平静道:“知道,有人和我说过顾承是我的粉丝。不过我想说的是,据我所知,顾承今年电影学院大四,而我出道不到两年,又怎么能说是因为我才进娱乐圈呢?”
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坦然地说出这些话,带着某种邀功性质,就好像他付出了很多。可事实上,就算没有她的出现,这位电影学院学表演的男生也会进入娱乐圈。
那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公开场合,说这种明知会被人误会的话?
也是在这一刻,闻妤忽然觉得谈让一直对她很好,但他从不会说“我为你付出了什么”这种邀功的话,那种自然而然的好,是一件挺难能可贵的事。
她顿了下,继续道:“你可以说是为了梦想,为了赚钱,为了出名,而不是把你进娱乐圈的内因片面地加注在我身上。这样不止会让人误会,也会给我造成困扰。”
是他先不按剧本进行,那她也没必要为了配合他而说违心的话。
虽然不是直播,但现场也是有观众的。观众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,表情都很精彩。
后来还是主持人q了下边的流程,这一段才算过去。
录制结束已经是晚上,闻妤走出广电中心大楼时,看到了等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。年轻男人一身正装却姿态散漫地靠在车门上,黑夜沉沉,他眼眸中似有星光。
闻妤只短暂地怔了一秒钟,而后跑进他怀里。
他揽着她的腰,垂首望着她,唇角弯了弯说:“不怕被拍到吗?”
她以往很担心这些。
可这次,她眼睛明亮,在他怀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,坚定道:“不怕,等到剧播完我们就公开。”
但事情的发展往往很难按照预想的轨道进行,三月底时,《锦绣》上映的前一天晚上,#闻妤与金主当街拥抱#的词条冲上了微博热一,后边跟着红色“爆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