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一分一秒流逝，墙上的指针指向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。
三号楼，原本还能沉下心看电视的沈再青坐不住了。
指针已经越过12点，这是沈再青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时间。这个点，她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了，更别说早已习惯九点钟上床睡觉的人。
最主要的是，龙瑄临走时，沈再青特意交代过，如果超过十二点回来，一定要给她打个电话。
她担心龙瑄的状态，担心到那个点龙瑄会犯困犯迷糊，开车不安全。
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了，龙瑄一点消息都没有。
沈再青把龙奚抓过来问：“那个什么生日会到底结束了没有？都这么晚了，你姐还没回来。”
龙奚看了眼通讯器，说：“穆穆姐说还要二十分钟。”
“妈，你担心啥，我姐今年都二十五岁了，你还怕她不认识回家的路啊。”
沈再青担忧更甚：“我哪是担心这个，我是怕她的生物钟固定了，等着等着就睡着了。”
“你知道她要是睡着的话……”
无论来多少个雷公都叫不醒。
后半句沈再青没说，但龙奚可以意会，她一拍脑袋，说自己忘了这一茬，早知道这样，她应该一起去的。
龙奚给自己下定心丸：“还有二十分钟，我们给姐姐打个电话，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。”
沈再青赶紧拿出自己的通讯器，拨通了龙瑄的电话。
铃声响过一遍，龙瑄并没有接。
龙奚：“再打再打。”
铃声响过第二遍，龙瑄还是没有接。
龙奚面色凝重地问沈再青：“妈，你这通讯器跟我姐车上的摄像头是绑定的吧？”
沈再青说：“是啊，家里就绑了我的。”
“再打几通，你姐要是再不接，她车上的摄像头就会对我开放权限，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你姐姐是不是真的在睡觉了。”
龙奚有种预感：“不用看我也知道结果。”
又有点愤愤不平：“姐姐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睡觉呢？我以为她今晚就能拿下穆穆姐了。”
沈再青拿眼睛瞪她：“那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。”
龙奚小声嘀咕：“我也是为了帮她。”
打完第五个电话，她们方才说的应验了。
视频接通，龙瑄车内的摄像头将她安如盘石的睡姿、七平八稳的呼吸以及一动不动的眼睫拍得一清二楚。
沈再青和龙奚可以确定，龙瑄睡熟了，并已进入一种外人外物难以叫醒的状态。
“这该如何是好？”脑袋飞快地转动，尽心尽责的妹妹和任劳任怨的老母亲一同想着对策。
龙奚手边的通讯器震了一下，给她带来了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。
“无中生友”告诉她：酒局结束了，她要出来了。
龙奚将信息横看竖看，发现她老板说的就是字面意思，她要出来的意思是她已经跨出酒店大门了，而不是刚从宴会厅下来。
她们或许连叫醒龙瑄的机会都没有。
龙奚知道她姐这个摄像头是三百六十度的，她操控着屏幕移了移，让摄像头对着酒店大门，然后就看见一身黑色晚礼服的穆亦嫣向她们这个方向走来。
龙瑄停的位置离酒店大门很近，就算穆亦嫣放缓了步伐，两分钟之内必到达。
龙奚赶紧将摄像头调转回来，让她妈妈把她们这边的显像关掉，“妈妈妈，快把我们这边的显像和声音关掉，我看到穆穆姐走过来了。”
沈再青还想说由于她的激动，整个通讯器的画面都被小龙崽绿油油的脑袋挡住，她什么都看不见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她的不满还没表达呢，通讯器就被性急的龙奚抢过去，飞快地关掉了她们这边的显像和声音。
沈再青显然没明白她这个举动的意思，奇怪地问道：“干嘛要关显像和声音，我们不应该跟穆穆解释一下吗？”
龙奚为着急的举动找到一个听上去像是深思熟虑后得到的解释：“万一我们坏了姐姐的好事呢。”
沈再青瞪大眼眸：“你说穆穆非但不生气，还喜欢你姐姐这样啊。”
胡诌的时候没感觉，现在龙奚觉得真有可能，“说不准还真是这样呢，穆穆姐喜欢我姐那么多年，她们俩还当了那么久的室友，可不是我姐什么样子她都见过。上大学的时候，不都是她把我姐从床上拉起来的吗？”
沈再青认真想了想，觉得贴贴说的有道理。
走向不明，沈再青面色也有些凝重：“你说后面会发生什么？”
她和龙奚并排坐在床沿，一人出一只手抱着通讯器，屏息凝神望着屏幕，恨不得亲临现场。
龙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，她嘴上这么说，但心里还是会担心穆亦嫣会对龙瑄呼呼大睡的行为抱有一些想法。
她说：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“穆穆姐这次回来，性子变了很多，我姐已经很迷了，她更迷。我只能把握大的方向，这些小细节，我是真看不透。”
如果是以前的穆亦嫣，龙奚觉得她肯定会谅解她姐姐，现在还真说不准。被伤了一回的人，心里哪能没有气。
山里风大，夜晚温度也下降了很多，穆亦嫣出了酒店就感受到了凉意，拢紧了礼服外头的薄外套。
她往停车场那扫了一眼。
很奇怪，她明明是随意一扫，却总能在第一眼看到龙瑄的车。
她想快些过去的，没成想半路又被一个同行叫住，聊了几句。
同行知道她没有开车来，提出要送她回去，她婉言谢绝了。
打发走同行，穆亦嫣继续朝龙瑄的车走去，一点点验证自己的猜测。
她走到跟前了也没动静，小呆龙真的等她等睡着了。
穆亦嫣眼睛里流露出和白天截然不同的温柔，和微醺的酒意交织在一起。
一个念头突然闪现，穆亦嫣觉得今晚的自己会很不理智。
在驾驶座前站定，穆亦嫣抬起右手的拇指，轻轻按在解锁键上，将龙瑄的车窗降了下来。
刚露出一道口子，穆亦嫣就看见了龙瑄安然的睡颜。
穆亦嫣看着龙瑄，摄像头另一端的沈再青和龙奚也在看龙瑄。她们很想看到此刻穆亦嫣脸上的神情，到底有没有生气，如果生气了，她们也好出声解释，但苦于没法转动摄像头，这个想法并不能实现。
龙奚觉得在紧张的时刻，有必要插一句题外话，便评价说：“我姐身上的每一个细胞，每一个毛孔都在安然入睡。睡得太香了，要换我，我肯定不忍心叫醒她。”
沈再青瞪她。
摄像头拍不到穆亦嫣的脸，但拍到了她轻松降下车窗的过程。
龙奚又回到正题上，说：“妈，你看，穆穆姐用她的指纹解锁了我姐的车。”
“我姐都不给我录指纹的，晚上她回来了，你可要好好地说说她，怎么能见色忘友呢。”
沈再青想集中精神看屏幕，遂拍拍聒噪的小龙崽，要求她安静点：“我不是也是同样的待遇，你心里有没有平衡一点？”
“我看穆穆这架势是要叫醒迷迷啊。”
龙奚的脸又凑了过去，兴冲冲地盯着屏幕：“我瞅瞅她怎么叫。”
“我感觉我姐是有点机关在身上的，我们都叫不了，说不定穆穆姐一叫她，她就醒了，比什么都好使。”
沈再青看着全部降下来的车窗，又看着穆亦嫣弯下腰，缓缓凑近的脑袋，忽然灵感大爆发，思维开岔，说了一句：“她不会要亲迷迷吧？”
龙奚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，另一只手高高举起，去捂住她妈妈的眼睛，嘴里念着：“非礼勿视。”
天地良心，她们当时要保留对面的显像和声音，是想在穆亦嫣生气的时候替龙瑄解释一嘴。
现在没有关掉也是这个原因。
她们可没想偷窥她们俩的亲密举动。
“挡什么挡，我开玩笑的，穆穆在叫你姐起床呢。”沈再青躲开小龙崽的手，指着屏幕里压根没碰到一起的两张脸道。
龙奚连忙将手放下，眼睛张到最大，不想错过穆亦嫣叫醒她姐姐的过程。
她看见穆亦嫣将手伸向龙瑄的后脖颈，触了触，然后她姐就醒了。
醒了？
这样就醒了？！！
龙奚刚想发表惊天大发现，屏幕突然黑了，她不甘心地抱着通讯器满屋子找信号：“怎么黑了，是没网络了吗？”
沈再青淡定地说：“是我关掉了。”
龙奚激动道：“我差点就发现我姐的秘密了。”
“她身上真的有机关！”
沈再青说：“你姐都醒了，解释的时间节点也过去了，后面不论怎么样，都要你姐姐自己应对，我们怎么好意思继续围观。”
龙奚狗腿地竖起大拇指，说她妈妈真是英明神武。
然后又扒拉着沈再青的手，悄咪咪地问：“妈，穆穆姐敲我姐耳朵的时候，嘴里好像还说了一句话，你注意到了吗？在那个‘起床了’之前。”
沈再青摇头，但又有点犹豫：“没听清楚，看嘴型好像是......”
龙奚也观察到了嘴型，来了点灵感，说：“好像是......”
沈再青说不出口，撒开通讯器，往客厅走：“管她是什么呢，让她们俩折腾去吧，我要去睡觉了。”
小龙崽抱住门框，露出一个圆鼓鼓的脑袋，不死心地问她：“妈，你真的不好奇吗？”
沈再青冷冷地说：“不好奇。”
小龙崽笑起来，笑得十分欠揍：“那我等下要向姐姐申请明天的叫醒服务，你明早不要偷偷爬起来听墙角哦。”
沈再青现在就想揍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