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

东宫与世家敲定合作后,两方人马兵分两路。

世家派人阻止四皇子党毁灭证据,杀人灭口,保护人证。东宫派人跟进案件,以防刑部伪造证据,或伪造验尸结果,将案件以大化小。

黄昏时分,橙红色晚霞如同色彩艳丽的织带,缠绕着碧色天幕,夕阳眷恋着远山,迟迟不愿落下。

祁丹椹披着一身霞光,带着大理寺的几位官吏,前往京都城外摆放尸体的义庄。

因挖出来的尸体众多,天气渐热,刑部将一部分腐烂严重的尸体存放在京都城外山上义庄。

山体地势高,走到半山腰明显有点冷。

好在他本就怕冷畏寒,衣服穿得也不薄。至于他带来的大理寺官吏与护卫衙役,平日里追查凶犯风里来雨里去,皮糙肉厚根本没觉得冷。

义庄建在山顶,刑部早已派人将义庄看管起来。

让祁丹椹意外的是,齐云星竟在这里。

这种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赋、骑马射箭的世家公子,竟然会亲自来尸臭漫天阴气森森的义庄?

看到齐云星认真的模样,他似乎明白了。

他这是想做点事为他爹分忧。

困境会让人清醒意识到自己的无能。

齐云星不怀好意打量着来到义庄前的祁丹椹,戒备道:“祁少卿,你这是何意?圣上让刑部全权处理此事,可没说让大理寺也掺和进来,怎么?少卿想违抗圣旨,越权抢功吗?”

刑部官吏与护卫严阵以待,似乎怕祁丹椹使出什么诡计手段。

他们中有些曾是祁丹椹的下属,骨子里本能的对祁丹椹有些畏惧,但他们并未退缩,反而警惕紧张瞪着他,似乎只要祁丹椹有任何越矩之举,他们就要群起而攻之。

祁丹椹双手揣在袖子里,闲庭碎步般走到义庄门口,对着刑部衙役护卫锐利刀剑视若无睹,道:“本官近日接到一桩案子,特来义庄验尸,怎么?刑部何时也将义庄据为己有了?”

他目光如有实质落到齐云星身上:“还是这义庄是你家的?”

这处义庄极大,既有客死异乡的无名之尸,亦有无人认领不知名姓的尸骨,更有惨遭横祸死状凄惨等待官府结案的可怜亡人。

但在这个节骨眼上,这里摆放的尸首大部分都是从乱葬岗挖出来,未曾腐烂完全的尸体。

明知祁丹椹睁眼说瞎话,可他偏偏天衣无缝,让人无法反驳。

齐云星在听到祁丹椹说义庄是他家的,不由得火冒三丈,这不是咒他安昌侯府全都死绝吗?

好歹毒的心肠。

他怒目而斥道:“姓祁的,本公子让你三分,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?纵然你从龚州那土疙瘩里爬出来,安昌侯府也不是你能诋毁的。”

祁丹椹满眼笑意,像猫儿盘弄老鼠时慵懒的游刃有余的笑意。好似这只蠢老鼠为他带来了无穷乐趣,让他百无聊赖的猫生里多了那么一点点乐趣。

他回道:“既然不是你家的,你怎么这么维护?”

齐云星被挤兑得哑口无言,但他又无话可说,只能无能狂怒道:“你……”

刑部官吏知道同祁丹椹打嘴仗注定要败于下风。

这人写的檄文让满朝文武震惊,在庙堂辩论时让两朝老臣翰林哑口无言。

齐云星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。

他们拉住齐云星道:“齐五公子,正事要紧。”

齐云星瞪了眼祁丹椹,退后不说话。

刑部一位官吏上前对祁丹椹行礼道:“不知祁少卿前来查哪个案子?要验哪具尸首?”

祁丹椹眉目一挑:“你们刑部可管的真宽,难不成想越权抢功?”

他将齐云星说他的话,原封不动的还回去。

齐云星气得白眼直翻。

刑部官吏被噎得哑口无言。

祁丹椹目光直视守在义庄门口,用刀剑挡住他去路的几位护卫,道:“既然不是,还不让开。”

护卫衙役们看向刑部官吏。

刑部官吏无法,只得摆摆手,放祁丹椹进去。

祁丹椹戴上下属递给他的验尸蛇皮手套,过滤尸臭的白布遮面,走进义庄。

义庄内,不少刑部仵作在验尸。

看到祁丹椹带领着大理寺仵作以及衙役护卫进来,不由得震惊,但看到刑部官吏个个面如土色,一言难尽,料想刑部与大理寺又在打架了。

只不过这次是昔日带领着他们同大理寺打架的祁少卿,此刻带领着大理寺同他们打架。

他们这些底下小喽能怎么办?

只能硬着头皮按上面吩咐的办事呗。

刑部仵作检验一具三四个月前埋进乱葬岗的腐尸,尸体高度腐化,膨胀腐烂得都看不出来人样,蛆虫爬满腐尸周身。

因今年春季来得迟,夏季也滞后,所以腐尸并未出现白骨化。

仵作将这具尸体的验尸结果给主薄。

刑部主薄接过,透薄的宣纸正好将字迹从背面透出来。

祁丹椹正好看到几行尸体判定。

虽然他从背面看,字都是反的,但他读字很快。

宣纸上写道:

尸体头骨凹陷,凹陷处力量由正面撞击造成,系尸体主人自己撞击重物造成的死亡,属于自杀,故不属于命案。

祁丹椹径直走到尸体面前,按压尸体头骨,再按压胸口处狰狞外翻伤口。

他径直道:“该尸体头骨撞击伤是死后造成,若是死前造成,头骨处必然有血,他这个白骨化的头骨未曾有任何血渍残留,系死后伤,他真正的致命伤是胸口处野兽利爪撕裂伤,利爪撕裂脾脏,脾脏破裂而亡。”

他声音满含冷意,有种不可动摇的魔力,伸手指了指验尸宣纸上的字,道:“改。”

扭头对大理寺官员道:“你们也记一下,然后干你们该干的事情。”

刑部这群杂碎还真是手段低劣,有恃无恐。

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,明目张胆的造假。

他们想将四百多具尸体其中一部分伪造成自杀、或判定成死刑犯,从而减少舆论压力。接着毁灭证据,找到替罪羔羊,那么这件事就揭过去。

届时这个案子拿给大理寺复核。

大理寺只能查那些确定是死于非命的尸体,至于自杀的或死刑犯的,若是他们提前焚烧毁坏尸体,大理寺也就无所查证。

那么杀害四百多人,与杀害一百人,罪行虽一样,都是死罪,但后者远没有前者听起来骇人听闻。

若是这一百人中,再除去本该死的死刑犯,那么最后判定的结果是真正死于非命的也就几十人。

至于这几十人为何而死,为何出现在乱葬岗,刑部再给个模棱两个的结果,斩杀替罪羊,这件事就以大化小。舆论很快平息……

加上嘉和帝为四皇子兜底,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。

他来,就是要杜绝这种情况出现。

刑部那里白骨化的尸体,他们无法查看,这里存有两百多具尸体,他可以保留证据。

听到祁丹椹的话,大理寺的官吏开始查找每一具尸体,记录尸体的死因。

他们出动大理寺以及大理寺从属机构的所有仵作,要尽快查验完每一具尸骸。

刑部官吏怒而阻止:“祁少卿,你这样不合规矩吧?这桩案子是我们刑部负责,你这样是干扰公务,我们有权抓你回刑部。”

刑部的衙役与护卫抽刀,大理寺的衙役护卫也不甘示弱,阻挡住对方。

祁丹椹从容看向刑部官吏,那官吏被看得心发慌,他只能强作镇定。

只听祁丹椹冷笑一声:“所以胡乱检尸的不抓,反而抓我这个追求真相的父母官?你们刑部真当自己一手遮天了?实话告诉你,我们大理寺接到一桩报案,一家农妇将尸体放在义庄,遭人无情毁坏,她急着给家人下葬,求我们大理寺帮她找出她家人尸体。”

“接到委托,本官为人父母官,着实看不过去,所以本官只能亲自带人找出她家人的尸骨……不光这一具尸体本官要查,这里所有的尸体,本官都要查。”

只要有验尸状纸,这些人就无法毁坏尸体,无法在尸体上作假,将来这些状纸也可作为证据。

刑部官吏没想到祁丹椹才到大理寺去不到一年,就学得一手无耻本领。

以前他们与宣瑛交手,没少听祁丹椹骂宣瑛无耻无赖,睁眼说瞎话,现在这人学得还挺好。

他们哑口无言,料想祁丹椹敢这么做,肯定找好退路,这人向来诡计多端,他们不是对手。

齐云星怒道:“那她家人是男是女?”

说完,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。

那惨案中遇害的基本都是男子。

祁丹椹看白痴的眼神,道:“男。”

齐云星:“多大年龄?”

他要将范围缩小,只准祁丹椹查找附和他要求的几具尸体。

祁丹椹:“七岁到六十七岁不等。”

齐云星:“她究竟死了几个家人,每个具体年龄?”

祁丹椹:“死了很多个,至于具体的,本官不方便透露。”

齐云星彻底被激怒了,祁丹椹明摆着就是冲这些尸体来的,不仅如此,他还故意戏弄他们。

他怒道:“祁丹椹,你个狗娘……啊……”

只听得啪的一声响。

祁丹椹一巴掌扇在齐云星脸上,打得齐云星一个趔趄,脚下不稳,当即摔在那具腐尸身上。

尸体当即凹陷下去一大块,齐云星烟蓝色蜀绣织锦衣衫被尸液污染得脏污不堪,蛆虫在他指尖嚅动,爬上他手腕。

那一巴掌扇掉了过滤气味的白色遮面。

一股浓厚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,熏得他七荤八素,恨不得当场失去嗅觉。

他刚支棱起身体,却因尸体滑腻不堪,再次跌下去。

无论是刑部官吏还是大理寺官吏,震惊怔楞原地。

齐云星无论如何也是侯门嫡子,纵然他现在没有爵位,也没有入仕,将来一定是安昌侯世子。

父亲是正一品王侯,儿子会直接是次一品世子,别说祁丹椹一个次四品的官员,就算是正三品的官吏,见到齐云星也得客气行礼。

可他却对他动了手。

那一巴掌绝对用了十成力气。

更让他们震惊的是,祁丹椹竟然动了手。

他们见过的祁丹椹要么是满嘴刻薄冷漠的话,要么是神色淡淡对任何事漠不关心,要么是彬彬有礼温和疏离。

饶是他再愤怒,他脸上也不会有多的表情,更不会动手。

从没人见过他动手。

仿佛像他这样弱不禁风的外表,对人动手的话,碎的会是他自己。

这是他们见过的,知道的,祁丹椹第一次动手打人。

那声震耳发聩。

多少带了点仇恨。

齐云星的半张脸高高肿起。

祁丹椹神色冷漠,藏在蛇皮手套下的手却疼得颤抖。

他的手一定红了。

他后悔了。

他应该踹他的,他更擅长踹人。

他看着面前的齐云星,眼前浮现了这人多副面孔。

在安昌侯府薄雾笼罩的湖岸边,他捡起石头,砸向水里的他,恶狠狠说:“砸死他,砸死这个贱种,不能让他上岸了,疯子的儿子肯定会发疯,淹死他,哈哈哈,你看他那样子像不像个落水狗……”

在安昌侯府废旧的别苑里,他撕掉他满屋子的书卷、字画,将他的东西砸得乱七八糟,床上地上书桌前泼了几盆泥水,他踢着他被湖石砸断的腿,得意洋洋:“什么狗屁神童,都是假的,你那个罪人外公被斩成两半了,被扔去喂狗了,没了他你屁都不是,你个贱种罪人不配读书,你就该跟你那个罪人外公疯子娘一起去死……”

在京郊黯淡的贫瘠的庄子里,他践踏他的饭食,将他的屋子里的东西翻得底朝天,当着他的面将他娘留给他的诗集一张张撕毁碾碎,道:“你个贱种不配吃我们安昌侯府的东西,你娘写的什么狗屁诗集只会害了我们安昌侯府……”

此刻,那人在自己面前跌倒,被尸臭熏得面色铁青,挣扎几次都没站起来,像一条喝醉的狗。

他指着他,骂道:“祁丹椹,你你……”

想上来拉齐云星的人被祁丹椹浑身威压震撼不敢上前,也被尸臭熏得不想上前,踌躇原地。

祁丹椹看上去弱不禁风,手无缚鸡之力,连他们一只手都抵不过。

可他们就是害怕。

一个人怎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呢?

祁丹椹眼神如深潭,里面尽是名为“恼恨”的水。

他看着他。

那瞬间,他想将他摁进高腐的尸体里,让他窒息而死。

可是,那尸体何辜?

那只是个不幸的苦命人罢了,为什么死后要沾染上这么个肮脏玩意儿的血,又为什么充当他杀人的工具,平添一份罪孽?

更何况,齐云星他不配脏了他的手。

他一把摁住齐云星的脑袋,在齐云星脱口骂出声之前,将他摁在停放尸体的木板上。

咚的一声响。

齐云星左侧脸被摁在爬满蛆虫流满尸液的木板上,他能感受到尸液缓缓流动,也能感受到自己压死了几只蛆虫。

若是祁丹椹再用力一点,他怕是都得喝尸液了。

那尸体因高度腐烂,眼珠流了出来,挂在额侧,正好与齐云星三目相对。

尸体那血红的暴突的腐烂的眼珠狠狠瞪着他。

吓得齐云星不住的后退,却被祁丹椹摁住无法动弹。

他嘴里嘟嘟囔囔骂道:“祁丹椹,你他娘……的松手……”

他自小练习骑射学习武艺强健体魄,怎会被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摁住动弹不得?

只因此刻他被熏得都站不起身,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。

若放到正常情况下,他一个可以打一百个祁丹椹。

旁边想要过来阻拦的官吏,被飞羽抽剑拦住了,官吏只能骂道:“祁丹椹,你干什么?安昌侯好歹是一品王侯,他的嫡子岂容你作贱?”

祁丹椹视若无睹,俯身,言语里充满嘲讽:“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爹啊,或者去衙门告本官无故殴打你,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安昌侯府的嫡子是怎样上不得台面的货色,让人知道安昌侯府的家风是怎样的,连十数年没漱口的老狗,嘴巴都比你干净,至少老狗不会骂人。记得,下回见到本官,嘴巴放干净点。”

说完,他松开齐云星。

齐云星半张脸被打得高高肿起,半张脸糊满尸液。

被松开后,他像条脱水的鱼一样扑腾挣扎,快速跑到义庄门外干呕,呕得撕心裂肺,仿佛连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了。

此刻,他心里对祁丹椹多少有点畏惧。

这人是疯子。

且祁丹椹说得对,他不能去衙门告他,也不敢让他父亲知道。

若是让他父亲知道他枉顾家风,如同市井泼妇一般,定会责罚他。

他也不敢去报官,毕竟辱骂朝廷命官确实不对,更何况他辱骂的是对方父母。

他不甘示弱,哽着脖子道:“不告诉父亲,本公子也会报今日之仇。”

祁丹椹侧身对着齐云星,从齐云星的角度,他只看到祁丹椹削薄的肩背,被一根素淡的玉簪绾紧及腰长发,以及半张毫无血色清秀温和的脸。

无论怎么看,对方都应该是极其无害温润的人,但他刻薄寒冷的话冻得齐云星一个哆嗦。

他道:“我等着。”

“祁少卿真是好威风。”

义庄的宽厚木质大门咯吱一声开了。

一队亲王侍卫涌进义庄里,门外有身着铠甲的侍卫将义庄包围起来。

宣环身着玄紫色缎衣,外罩着一层金色铠甲,昂首阔步走进来,鹰隼般目光盯着祁丹椹,身上那股嗜杀之气给人无形的压迫感。

齐云星见平王带了铁甲银刀的侍卫来,不由得有了底气。

他快速跑到平王面前,道:“殿下,他们越权翻看每一具尸体,想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。”

义庄内本来气味难闻。

宣环闻惯了血腥味,倒也适应。

只是齐云星一靠近,一股浓重的尸臭味扑面而来,他不由得蹙了蹙眉,不怒自威看向齐云星。

齐云星知道自己像个行走的腐烂尸体,在宣环不怒自威的威慑下,他默默退了出去。

出门之前,他得意看了祁丹椹一眼,像是在说你完了。

祁丹椹见宣环带了这么多人,毫不畏惧,从容不迫的行礼:“参见平王殿下,多日不见,平王殿下风采依旧。”

宣环冷眼瞥向祁丹椹,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,满眼嘲讽的瞪着祁丹椹:“祁少卿跟了新主子,官职降了,脾气倒是涨了,如今倒是敢对侯门之子动手,着实令本王刮目相看。”

不知为何,看到宣环阴阳怪气的嘲讽嘴脸,祁丹椹想到了宣瑛。

两人都爱这般阴阳怪气嘲讽人。

只是差别未免太大。

宣瑛琥珀色丹凤眼清亮明透,嘲讽看着人时,仿佛洞悉世事的神尊般,对普罗大众无半丝怜悯,那是一种带着智慧、洞悉的眸子看你。

他眼神里的不喜、不耐、不屑都是实实在在的。

那是真实的、真性情的嘲讽。

因为你知道,他聪明无双、明艳俊美、出身优渥、掌控权势……

无论在哪个维度,他的嘲讽都是实至如归的,来源于自身强悍的实力。

更何况,他从不对一般人露出那样的眼神。

他只对能被他看成对手的人或他看不起的人露出那样的眼神。

是嘲讽,是威慑,也是迷惑对方的权术之一。

但宣环不一样。

他的嘲讽是没来由的。

就算他蠢钝如猪,他也能对比他聪明的人露出那种嘲讽的眼神。

就算他资质中庸、相貌平平,他也能说那些聪明、俊美的人一无是处。

他的嘲讽不是高能力者对于低能力者的不屑,更不是对对手的迷惑。

他的嘲讽单纯来自于他自身修养不足,来自于他无礼的空虚的内心。

思及此,祁丹椹不由得笑出声,道:“殿下说的是,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,想下官遇到殿下时,殿下只是个郡王,现在谁不尊称殿下一声亲王呢。”

当年,他辅佐宣环时,他还是个因为结党营私被贬谪的郡王,时称平宁郡王。

除了太子宣帆,他是最年长的,他的三个弟弟爵位都比他高,他见面得向几个弟弟行礼。

他让嘉和帝失望,嘉和帝将他置之不理。

他因此消沉,一蹶不振。

是祁丹椹为他出谋划策,他才迅速立功,重获盛宠,重新封王,从平宁郡王变成宁王。

也是祁丹椹为他苦心经营,他才从一个只有皇帝恩宠并无实权的皇子,迅速在朝堂站稳脚跟,势头直逼东宫太子。

可他一朝得势,听了安昌侯的话,彻底将祁丹椹舍弃。

若非他手上没有掌握置祁丹椹于死地的证据,祁丹椹早就被他斩草除根、诛杀以绝后患。

对于宣环这种刚愎自负极度自我的人,祁丹椹说的这番话,无疑是朝着他脸上狠狠招呼数十巴掌。

他指出他不堪的过往。

他道出他曾经无能的靠他才能重新封王。

宣环怒看向祁丹椹,咬牙道:“你的意思是,本王靠你,才能够重新封王?”

尽管事实如此,祁丹椹却不能这么回答。

否则会引来杀头大罪。

他微笑道:“殿下慎言,殿下哪儿靠的是下官,殿下靠的是血脉。”

短短一句话,四两拨千斤。

没人敢反驳他,也无法反驳他。

但他这句话无疑是嘲讽宣环,没有血脉,你屁也不是。

宣环听完,勃然大怒,咬着后槽牙说道:“好,好一张利嘴,果然是跟了一条疯狗的人,现在敢不分青红皂白咬人了。来人,祁少卿干涉刑部办案,将他拿下,带回刑部好好审问……”

祁丹椹早在宣环进门时就知道他有备而来,不会放过他。

惹不惹怒他都是一样的结果。

反正就算去了刑部,宣环也不能把他怎么样。

这时,他听到清亮的一声:“四哥。”

宣瑛披着暗沉夜色沉稳走来,火把照亮他俊美的容颜,他如同突然出现在山中的精魅,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。

随着他走来,锦王府的侍卫铿锵有力,快速跑上前,与平王府侍卫对峙。

平王府侍卫抽出刀,严阵以待,刀指向锦王府侍卫。

锦王府侍卫也不甘示弱,整齐划一抽出锐利刀剑。

只是平王侍卫的刀只抵到锦王侍卫的胸前,锦王侍卫的刀却架在了对方颈侧。

锦王府侍卫的刀整整比平王府的长两掌有余。

因此,气势上,平王府侍卫输一截。

上一页目录+书签下一页